第一章 我觉得这个世界都在崩塌

职。”

    米瑶平静地脱出了这几个字。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提就是了？你看咱们公司现在发展……”

    “我想考会计证，安心复习。”米瑶实在看不惯老板这戏精上身的模样，他和白主管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扣门儿还要装大方，都这招弄走第几个了？米瑶连刚才那点“艰苦岁月”中奋斗的温情都觉得恶心了。

    “那……好吧。”

    老板微笑。

    ……

    “每次都这样，主意正，死心眼儿，不说一声就把工作辞了——你看看人家的孩子，再看看你——瞎折腾，好好去你姨夫给你介绍的工作多好——还说什么靠自己，你靠出什么来了，找得什么破工作！好好挣钱对口的工作不干，现在被人家轰出来了！你啊，就是干啥什么不行！”

    米瑶妈狠狠戳米瑶的脑袋，真想敲开看看是不是一团浆糊，“人家都知道走了多要点钱，你倒好，主动辞，傻了吧唧的，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废物！”

    “非得等人家说出来吗？为了那点钱连尊严都不要了——”

    米瑶妈使劲儿拧米瑶的耳朵，“那点钱，口气这么大，你一个月挣多少钱，你清高，你看你挣那点钱出去活不活得下去？我和你爸要过你一分钱吗？让你大学里好好学习，考研考证，你一天就知道胡写乱写些什么东西——”

    “行了——哪有你当妈这么说姑娘的。”米瑶爸听不下去了。

    米瑶疼得眼泪汪汪，说不出一句话。

    米瑶妈一听米瑶爸开腔，瞬间松开了米瑶，火力转向不争气的丈夫，“你又在这装好人了。我管孩子你老在这插什么手，你们爷俩一个个都是没出息的，一起气死我得了！”

    “行行行，别扯那些没用的，这个家你最有功，你老大！……”

    米瑶呆呆地踉跄在离沙发半米的距离，她爸妈这样吵了许多年，这种嘈杂的噪音都渐渐融入了米瑶的血肉，使她从骨子里透出挥之不去的市井气。

    米瑶厌恶这种味道。

    “砰！”

    米瑶不知道自己怎么进了卧室，她靠着门仰头流泪。夜幕降临，天色逐渐暗淡，没有光的房间里，米瑶狠狠地回忆了自己的二十四年。

    好像什么不剩下了。

    对自己失望的父母，没有任何光彩的学业，处处沦为笑柄的职场生活，卑微又惨烈的爱情，还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为梦想的梦想……

    时间太可怕了。

    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昨天的米瑶还是学校的小名人，被一脸羡慕的学妹捧着笔记本说，学姐，你公众号上的文章写得真好，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今天她就成了一个不误正业的反面典型。

    米瑶从小爱好文学，却在估分填志愿的时候扛着不住压力选择了财经专业。米瑶妈为钱小心翼翼算计了一辈子，觉得凡是和钱沾边的都是吃香的专业。

    至于什么文学，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米瑶填完志愿哭了一晚上，她从小在母亲的高压之下生活，不懂得反抗，也不忍心反抗。每次她准备了一肚子掷地有声的词想争取“自由时”，米瑶妈总是会用“养你不容易”的糖衣炮弹让米瑶败下阵来。

    米瑶活得很憋屈，但，她习惯了。

    尽管她曾迎着风口，误打误撞在微信公众号的红利期写出了一点小名气，可毕业时还是因为惧怕母亲的软磨硬泡，老老实实放弃了当自由职业的痴心妄想。

    于是除了写字，身无所长的米瑶干什么工作都像是萝卜掉进白菜堆，处处别扭。钱没赚多少，抑郁生气让自己的身体素质急剧下降，脸上爆痘，气血不顺，想想一地鸡毛，处处悲催。

    ……

    夜色保护着失意的灵魂，米瑶蜷缩在黑暗里渐渐消化着情绪。突然的亮光刺了下眼——米瑶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亮了，微信来了一条信息：瑶姐，你今天走得太急，我们今天忙着搬东西都没见着你。晚上还是老地方见，就我和宏哥来。

    发信息的是阿正，阿正和宏哥都是公司的销售，“艰苦奋斗”的那段岁月里，米瑶和这两个实诚的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至少还剩下友谊！”

    米瑶自嘲地笑笑。

    老地方就叫“老地方”。是个挺讲究的烧烤店。米瑶换上了一件快递刚到的水蓝色碎花雪纺裙，穿了有一点跟的白色凉鞋。洗了把脸，挤出一点美白的隔离霜涂在脸上，再涂了浅红色的唇膏。

    行了，够了。

    米瑶冲着镜子尴尬地wink，挤出得体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