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盛世浮殇 第五十五章 千载琵琶作胡语

是在开挂啊。”在武斗大会上学习了一番新知识的李安之行走在无垠的瀚海之中，看着眼前延迟足有十秒的光幕，实际上那个世界只过了不到两天，这边也才不到两秒的时间。

    纵然对于化身星辰的高品武夫而言，一秒之内的实力变化相当于凡人的数百个一生一般，困在牢笼里的本应是个凡人。

    就算神话话本里的主角，这个时候也应该老老实实的像开新地图一样从头再来，兢兢业业的刷怪升级才对。

    这就是他所说的交换？李安之继续进行着徒步返回瀚海王庭的苦行，从头开始磨砺自身武道。

    一处与世隔绝的天地之中，陆蝉感应着本体的动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所处的这个小天地。

    对于一品武夫而言，挥手造就一个真实的世界并不算难事。

    但令他在意的是，这个天地的创造者林卧虎应该早已被天家圣驾一击斩杀了。

    强者的命总是金贵的。分离出一具身体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就在他观察的同时，天空之上陡然拉开了一条细线。

    一个眼睛扫视过整个天地，纵贯相当于数十个星系的世界被它一念之间便观察了一遍，未能察觉到异状，这颗眼睛才缓缓的闭合。

    失算了，这只是对方的一个体内天地。

    陷入永眠的陆蝉不甘的嘟哝了一声，这个消息他可能再也传不出去了。

    被迫冬眠。一道虚影透过重重星宇观看着那一具分身，接下来这具身躯就要物归原主了。

    林，陆，何。谁能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难怪命运长河之中没有我自己的存在，原来是这样。

    螭吻，睚眦，霸下，龙之九子，对应着的正是九州天下。

    天地有主宰，人间皆蝼蚁。

    武道扛鼎，心怀天下，果然非同一般。

    虚影缓缓消散，作为旁观者，他的存在也只是时空流动的一点波澜，命运从不掌握在他的手中。

    好好活着啊，少年。

    黄泥逐渐包裹住整具虚影所在的位置，将其吞入其中。

    黑炎深处，渐渐湮灭的余烬之中，赤身裸体的身影周身覆上一尊黑色立方体。随着黑炎熄灭，黑棺缓缓的打开。

    身覆包裹周身的黑色鳞甲，手持一柄五尺直刀，身侧一头黑色老罴人立而起，冲着包围他们的大军发出一声悠长无比的怒吼。

    少年抬手堵住老罴的血盆大口，这家伙脑袋足有三尺方圆，看起来真是肉食性十足。

    缓缓沉下身躯，这一顿吃撑的后果就是他现在足足有五米之高，单臂展开有近三米之长，五尺横刀握在手中好像一把玩具匕首一般。

    身形回到原本的两米高度，六米长的老罴亦是扭动肚皮，示意少年骑上来。

    在他们所在的周围，随着数次毫不留情的狠狠杀戮，行军蚁们已然推进到阵型的最前方，而窝夷族们则是瑟瑟发抖的穿插在行军蚁大军之中，充当着冲锋在前的步卒。

    一头头形态各异的异兽之上盘踞着行军蚁中的强者，随着异兽的移动，下方的窝夷族武士们亦是开始了行动。

    窝夷族蚁附于异兽身躯之上，一头头重型巨兽自地面之下钻出，伸展着千足触足的陆地巨兽之上承载着数万异族，向着少年所在的位置汇聚着源能。

    一道身影疾冲而出，一头千足蜈蚣正在凝聚着源能光阵，但随即迸射而出的源能炮弹却是四散向周围的战争巨兽，猝不及防的爆炸激起连锁反应，整个巨兽阵型一片混乱。

    一道黑线缓缓消失，整头千足蜈蚣被直接斩成两段，其上异族只看到一道黑影，便被庞大的老罴踩在脚下，一头七品层次的行军蚁挥动一对巨螯夹向老罴，足可以夹碎自身六倍硬度的口器却是直接崩断。

    老罴大爪一挥，卡巴卡巴的将行军蚁吞入腹中。

    咦，战争暴行，真残忍。少年腹诽，随手一刀将一个窝夷武士连人带刀精准分开。

    战争巨兽尚未死去，周围数十头巨兽的攻击便已覆盖了千足蜈蚣的身躯。

    断臂求生，舍弃已经沦陷的战争巨兽尽全力来狙杀少年。

    “玉碎。”“神风。”“为了窝族，玉碎冲锋。”

    一个个窝夷武士奋不顾身的冲来，想要阻挡少年的移动路径。他们口中高呼着叽哩哇啦的异族语言，听起来好像一直在骂人一般。

    战力源自嘴遁，爆种造就奇迹。种族文化加持之下，这些窝夷好像悍不畏死一般前赴后继。

    “去死吧，天谴之子。”

    “为了大窝族。”

    巨熊扭动身躯，避免这些家伙的液体溅到自己身上，少年持刀横斩，刀光闪过不见一滴鲜血，干脆利落的冲向另一端。

    避免被那些六品乃至接近五品的异族强者锁定，这些蚁族似乎不受限制，或者限制本就是加给刑徒的，本土生物的不断强化，就成了另一道枷锁。

    蚁族阵营的大后方，汩汩鲜血不断的汇入一个池子之中，面色苍白的猩红男爵不断的吸收着血液，感受着自身力量的成长，狠了狠心，再度滴下一滴金色血液。

    “为了伟大的主人。”随着金色血液的绽开，猩红长衣的男爵面色变得潮红，眼中闪过坚定不移的崇拜之色，一旁跪拜着的蚁族首领亦是崇拜的对着一尊雕像不断的祈祷。

    这些血液的来源并非是那些窝夷，而是源自与刘封禅同族的那些血裔，大量的七品武夫被献祭的同时，按比例献祭的战血武夫亦是不断的融入其中。

    如果陆阿九此时来到这里，定会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作为一种定量的稀有物品，战血可不是那种能够血脉相传的大路货色。

    源源不断的血液催化了战血的活性，同时兼具了燃烧与流动两种特性的液体涌入猩红男爵体内，原本干枯的身躯变得充满了力量感，实力也一步步达到了六品十一等的顶峰。

    突破到五品层次了。还不够，继续增加。

    不断的汲取着力量，猩红男爵的脸色愈发红润。

    等价交换啊，牺牲这些血裔，成就我的实力，这一次得手之后，本爵也能够再进一步，得到主人的青睐。

    沉浸在力量成长带来的快感之中的猩红男爵丝毫没有注意到血液之中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源能，就好像一颗种子在破壳而出，生根发芽。

    人生树种，种树生人。木须生长进男爵身体的每一寸位置，终于找到了那一点不属于这片区域的连接点。

    在一无所知的男爵踏出血池的同时，一个身影踏入了他所来自的世界。

    与源星所在的流速相同的世界，同步的修行速度，甚至要更快一些。

    是某一个审判者，还是某个隐藏的大佬？

    少年并不关心这些，他要抓紧探寻这场审判的内容，所谓的十恶会审，究竟要击败哪些人，终于到了布局的尾声，他的心态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急躁。

    十恶不赦的罪人，想要证明自己，这本来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少年要做的不是这些，想要破局，他只能走出这场大局之外，才能得出破局之法，但现在他已然深陷局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只是在徒劳无功的挣扎。

    牢笼之外，十重天幕依旧是一片黑暗，丝毫没有一点点亮的迹象。

    “师母，这些天幕到底怎样才能点亮？”

    何烈风站在明玉魄身侧一米之外，悄悄的询问着。

    “大兄，如果把你送进去，也许能更好的破局。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出从无定数的十恶会审的破解之法。”另一侧的何烈花不满的回应。

    明玉魄默然，十恶会审本来是以武力较量为依据的审判。

    这个牢笼承载法道，法道以武为尊，法不阿贵，强者为尊。

    这一理念本就不符合这个层次分明的世界权贵的意志，但同时也能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新血冲击固有的权贵世家，为王朝平民开一条道路。

    但随着少年展现的武力越来越超出权贵者的预期，影响愈来愈大，权贵一贯以同品阶武力碾压不愿臣服的逆臣的手段无法达到雷霆万钧，震慑贱民的效果。

    反而可能会让这个深藏不露的逆臣一路越战越勇。万一出现了最不可能的结果，或是折损了他们的家族天骄，或是少年一路连战连胜，最终重启案件的调查，进而还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于是乎，内部博弈之后，归零审判再度开启，在一个满是异族和刑徒的世界，无论少年怎么折腾，最终都只会损耗那些异族，或者是战死其中。这样他们不用背负任何恶名就达到了原有的目的。

    为上者，最为爱惜羽翼。为了达成目的，他们不惜向那个小世界之中投入一些不该投入的东西。

    他们自以为这一切能够瞒过他人耳目，却已经在承平已久的日子里，忘记了对于天家的敬畏。

    纵然一品战族，也只是上苍之下被庇护的孩子。

    这时光幕上的场景开始变化，两道交织在一起的身影出现的同时，明玉魄便已直接出现在了纯白大殿的深处。

    “这是什么意思？”少女罕见的露出怒意。

    “注意你的身份，监察司司君明玉魄，这场审判是由司正大人一手主持的。”

    “你在质疑自己的上司，十王之中最为刚正不阿的那位大人吗？”

    “我们也只是在这里观战而已，看看这位挑战战血十族权威的后起之秀的实力。”

    “将王朝研发的新型成果流入刑徒世界，你们知道其中的威胁有多大吗？”明玉魄压住怒火，看着虚无之中的十道身影。

    “这只是一场实验。”

    “这不是能更好的展示王朝的科研成果？”

    “现在我们反而对这个少年更感兴趣。”

    “不要太生气嘛，你看，我们随时掌握着其中所有的动向。”

    高品武夫的视角之中，整个归零世界的一切尽是纤毫毕现的呈现在他们的眼中，包括战斗中的两道身影，以及十位慵懒沉睡的审判者，还有牠们体内的诸多层叠世界。

    但所有视角之中，均没有投射出孤身一人的陆黎。

    少女扫视了他们一遍，最终也只能默然离去。

    “真是年轻气盛啊。”

    “少女情怀总是诗嘛。”

    “慎言，天家独女岂是我们能讨论的。”

    “对比大公子，这位实在是太稚嫩了。”

    “所有人，包括我等，不都是接下来的战争当中可牺牲的牺牲品？”

    “这么好的实验材料，怎么能只用一次。”

    在这些身影的视角投射之中，无数个归零世界重叠在一起，叠加的中心盘踞着一颗漆黑的冕日，散发着无人可以直视的黑色光辉。

    在无穷量的世界之中，每一层世界之内均有着不止一个少年在茫然无措的不断厮杀着。其中一个黑暗的世界之中，舍弃了双目的少年周身环绕着一层光环，那个世界空无一物，所有的生命尽数被少年度化，在他探寻着世界之中的秘密的最后一刻，整个世界陷入了死寂。

    世界能源耗尽，世界终结了。

    但围观的十位战族高层却兴奋莫名。

    一品武夫，而且是完全不同于战血与薪火之道的一品武夫。

    可惜存在的太过短暂，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

    “加大能源供给，在我们宣布他罪无可赦之前，一定要收集足够的实验数据。”

    能够踏入一品的道路，他们一定要夺取这个少年的隐秘。

    少年似乎没有认识到，或者说，他早已做出了选择。在他暴露自身武道之时，便是成为这些大佬眼中的小白鼠的时刻。

    为了成为更强者，为了满足无休止的欲壑，为了成为主宰一切的强者，所有的修行者都在不断的向着山巅攀爬。旧日存在的古老强者又怎会忽视任何异军突起的新生强者，在这个世界之下潜伏着无数等待着吞食新生强者的恶龙，相比于斩杀异军突起者，他们只需要投下一点饵料，便能收获足以改写世界的新生造物。

    正如科技时代的文明之下，那些所谓的幸运儿们，他们兴致勃勃的宣称自己的发明足以改变世界，但人们依旧茫然不知他们所创造的伟力。这些幸运儿总会成为猎物，再幸运的转变为猎人，再极其幸运的转变为世界之上俯瞰众生的主宰者们。

    他们能够改变整个文明，但他们最终会对此毫无兴趣。

    所有金字塔顶端的生物，都会无情的夺取最接近他们的一切新生事物。正如狮王会咬死最强壮的儿子，而儿子最终会咬死老去的狮王。正如猛虎会猎杀一切领地内的生物，而最终也会死在猎人的枪下。

    一个不属于强者秩序内的逆臣，无论他是否有着野心，他注定只能一往无前，他注定无法与他们并存。

    臣服或者死亡。少年已然选择了后者。

    价值越大，他被收割的过程就愈发漫长而痛苦。

    “开启光幕世界实验的下一阶段，这小子快要觉醒了。”

    “给他安排一个美妙的回忆之旅。”

    “所有剩余的能源供给到这里，看看这小子是为何要挑战我们所制定的规则。”

    “剩下的备份转移到我们的体内世界，他挣扎的越厉害，我们的世界膨胀的越快。”

    “真是绝好的实验品。”

    “完美的源能转换器。”

    “武胆老弟，听说陆家也是何家战血之中的中流砥柱，你们难道没有制造出这么完美的战争机器？”

    “这小子的体质很奇怪，若不是那腐蚀性极强的黄泥碍事，几乎是完美的先天炁体。但我们家族可不会制造出这种失败的战体。”

    这十道身影所讨论的每一句话都是不能够流传到外界的秘密，他们所做的一切亦是绝不见容于世界的事情，但他们目光之中狂热的荣光，似乎是对所做的一切充满了神圣感。

    “为了王朝万古不灭。”

    “纵然我等罪孽深重又有何妨。”

    “如果我们战败了，这个世界就没有希望了。”

    “玉魄小丫头还是太年轻了。”

    “我们可得好好的活下去啊。”

    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之中有别有用心的声音，反而像是受了某种暗示一般不断的将一些备份移植到体内，甚至开始传递到诸多同系战血之中。

    王朝内三品冕日不过十万之数，但在他们眼中，一个年轻且潜力无限的三品冕日，也不过是一具更好的实验品。

    这些体内世界生生灭灭的君临强者，在他们的世界内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已然丧失了所谓的同位人类的自觉。

    野兽为了追求强大，只会不顾一切的吞食，直到毫无节制的毁灭万物。

    率兽食人，人何以生。

    光幕之中，少年正在苦战之时，一道身影一击贯穿了他的胸膛。

    猩红男爵的头颅怪异的垂落在血池之中，一旁跪在原地的蚁族首领战战兢兢的扭曲着，在它看到了主人的真面目时，它的一切意识便无可扭转的扭曲。

    它已经崩溃了。

    狂蚁之潮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