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乘宪十一年。
寒冬。
北风呼啸如狂,鹅毛大的雪花扑朔落下,银色的海洋中,寒风卷起北方无数黄沙过境,茫茫间天地之间只剩下朦胧白雪飞舞。
苍凉,肃杀一片。
“驾!驾!”
“等我,等我……”
一阵马蹄狂乱无序的奔来,剑一般的眉一闪而过,马背上急促低哑的喘气声,断断续续沉淀在浓浓的尘土飞扬中,远去。
只在白雪中留得一抹若隐若现的明黄色背影。
人如欲往,何惧风雪?
只徒留这漫天黄沙于雪中飘扬。
……
寒冬腊月,灯火阑珊处,大红灯笼映上纷飞的大雪暗影朔朔。一片片一层层红艳艳的灯光映照天际,落影浓而摇曳,倒映印在如玉的堆雪上,说不出来的淡淡风韵,像是燃烧了满城的烽火,一盏盏与天相接,令人惊异。
屋内,炭火烧的噼啪直响,火苗跳动着挣扎,阴凉冷湿的气息却仍旧扑面而来,混有一丝丝的霉气,令人做呕。
“唉,这年三十的,弟兄们不得出去逍遥快活,都守得这个破牢房,真是晦气!”
酒哄哄的声音一出口,便是引起一阵共鸣。
“是啊,这时候守着,难不成还怕这群畜生跑了不成?”
“往年这时候,咱哥儿几个,那可是大鱼大肉伺候着来,哪里如这般!”
“算了,来,喝酒…干杯!”
“好!干杯!…”
酒壶一壶一壶尽数干净,桌角堆放着空酒缸,几个狱卒趴在桌子,抱着酒壶,嘴里也不知在嘟囔什么,隐约听得是些骂人的脏话,更有的,醉的不省人事,变成了一滩烂泥。
弥漫的酒气,使得暗处的囚徒蠢蠢欲动。
唯有阴沉的墙角里,席地而坐的一名男子,眉目分明,倒也清秀,神色活像一名落榜才人,但身上松垮的狱卒服昭示着他真正的身份。
“唉…”低沉的叹息传来,悠悠回荡。
三更,夜半,大雪未停。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很快,来人粗鲁一脚踹开大门,放声大叫起来, “来人啊!”
房门大敞开,瞬间白雪呼啦地扑进屋内,寒气逼人,转瞬间炭也火只剩微弱光点。
“哪个狗崽子不要命了?!敢动…”一个狱卒受了寒气,哆嗦着,骂骂咧咧地从桌上爬起,满眼迷蒙,眼看是酒气未醒。
“哼!”来人看也不看,抽出配剑,不带丝毫犹豫的斩去。
一霎,头身分离,鲜血四溢,而断掉的狱卒头上还停留着愤怒的表情,在地上砸出了一滩鲜血,咕噜地滚到了黑暗之中。
血腥味浓浓的弥漫着,刀尖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滑落,溅出妖艳的色彩。
“啊!——”
剩下的狱卒本来昏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来,死去的尸体还躺在旁边,吓得几个狱卒双腿打颤。
“爷,爷,求你别杀我们!”
“爷,我们给你跪下,求爷留我一条贱命啊!”
哭爹喊娘的磕头声一声接着一声。
纵使角落席地而坐的淡然男子,看到这血腥的场面像也作呕起来。
暗中观察了那名持刀的男子,从他的样貌语气来瞧,便断定这不是个好惹得角色。
既然是这样一个角色,料想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然也不会找这破旧的牢房来,于是他起身,拱手作了揖,放轻语气问道,
“敢问各位大人到访这里何事?”
“如若能尽力,自然是我等的荣幸。”
神态恭敬而又不失傲骨。
“没想到,在这个窝囊地方,还有一个活人呢。”
杀人的男子一脸蔑视的看着他,居高临下的态度不自觉的产生气场。
“小人惶恐。”他赶快低头。
“你唤做什么?”男子用剑挑起他的下巴,浓重的血腥味直扑向他的口鼻。
“小人张于之。”
“好,事情紧急。本将命你带上那几个废物,跟随本将走一趟。”
走一趟?这可又是要到哪里去?
本将?这人……难道是个将军?
那他有为何深夜来到此处……?
今天的晚上似乎格外的,迷雾重重……
可不管怎么说,总是他自个儿的命要紧。
这张于之听到这将军的这话来虽心有不乐,但仍旧赶忙松了口气。
看来他料想的不错,定是有什么要紧得事要去处理。随即张于之便急急的跪下来领命,总之,他的命如今是保住了。
出了狱门,男子迅速的跨身上马,张于之并非经常骑马之人,吃力的很,但仍模仿着尾随其后,上马立即抽马狂奔起来,也顾不得正是大雪飘扬。
两人在寒风中纵马疾驰,后面是一群狱卒冒雪狂奔,唯恐一停下,自己便成了真正寒冷的尸体。
马背上上下颠簸,张于之只觉自己骨骼快要断裂,更何况寒风刀刀割脸,不知道跑了多久,张于之的脸快要被白雪掩埋时,男子大呼,“吁……到了!下马!”
头晕目眩中,张于之简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唯一清醒的是,他身侧那一道凶狠毒辣的目光。张于之在恍惚之中翻身下马,努力克制着自己身体的不适。
那男子却悄悄附着在张于之耳旁说道,“记得,过会儿进去时,不该说的话别说,小心你的脑袋,还有…透漏出你是三皇子的人。”
皇子?
这皇家的事情,寻常百姓的哪里敢管?这说不好的是要掉脑袋的事,况且,这三皇子……谁不知道,这……
张于之脸色一变,“为何……?”
“照着我说的做就行了,因为,”男子眼里闪着阴冷与毒辣,“你没有多余的脑袋让你选择,不是吗?”
眼前的男子威胁像是一条毒蛇,随时便会发出致命一击,在受制于人的被动的处境之中,张于之只好僵硬的点头。
一行人偷偷的进府,夜黑不见五指,漆黑一片,连脚下的路都看的模糊,张于之只好紧紧的尾随着那个男子前行。
大雪下的正大,风吹过耳边响起了呜呜——的声音,惶恐的气氛弥漫在四周,而在恐惧之余,张于之仍然觉得疑惑,这男人说透露出是三皇子的人?那他身前行走的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大胆到竟敢冒充?他是将军,或者是哪个皇子的傀儡?而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又是哪里?
虽说看得模糊,张于之却深深的感受到这庭院之大,曲折深深,恐怕这地方的主人非富即贵。
可是既然是权贵,这诺大的庭院又怎么会连一个侍卫都不见?甚至婢女都无一人,难道今天有什么变故不成?
张于之心神一敛,不敢再往下猜测。
张于之仔细留意着,侧耳耳边除了大风灌雪的呜呜声响,仿佛还有人的低声悲泣,夹杂着风声,听得人心惶惶。
不知道又走了多远,隐约间,张于之好像看到前方有灯火微微传来。看到灯火,前方的男子受到心灵感应般明显一振,脚步加快的向前走去,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再往前走,哭声似乎又没有了,只剩下低低地呜咽,断断续续,火红的宫灯也只剩下微弱的光芒,终于,一行人停在了禁闭的大门前。
房檐上的雪愈积愈厚。
男子停住脚步,气息明显更加低沉,充满杀意的声音阴狠无情,“进去时,我可是警告你,不要乱说话。否则我可不保证,五更不会有人来收你的首级。”
张于之心中一骇,连忙颔首点头。
男子敛住心神,伸手推开了大门。
在漫天的飘雪之下,门内,是一个小小的庭院,装饰的极美的庭院。
玉兰花样式的宫灯,复式的阁楼,几束寂静开放的红梅,像是离人的心头血,红的异常妖艳。只是雪地上的脚印杂乱无章,漆金的风铃带着流苏被打乱一片,透过昏黄的灯光,雪地上的血迹更让人心惶惶,前面一扇小小的闺门木质雕花精湛繁琐。
那扇小小的门里有什么呢?
张于之看着那门似乎又不害怕了,仿佛命运之中冥冥注定。
大雪呼呼的吹着,张于之不自觉的先于那男子一步,推开了房门。
瞬间大雪纷飞着跑进屋内。
昏暗的光线下,鎏金的鼎炉里还熏着不知名的熏香,像是杜若芝兰清香沁人,花样极繁琐复杂的银盘上托着一根根的灯烛,纱帐隐隐约约罩着后面的光景,看不得清。
但张于之却清晰地看得,满地的宫衣婢女,鲜血几欲染红整个地面。
只有中间的一个女子毫发无损地立在那死人堆里,没有丝毫的慌张,也不曾哭喊出声。
在这么个地方,她是谁?
难道今晚这一切只是为了这么个…女子吗?
张于之不禁困惑了。
只是抬头望去。
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
看见那女子头戴一顶斗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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